赛事收官,假期告罄,一切迅速回归到日常。
上班第一天,同事关切地问:跑得怎么样啊?得了第几名?面对预料之中的问题,还是略显尴尬,因为——被关门了。
(摄影师:子胥)
对于大多数参赛选手来说,退赛、被关门,都是一项必修课。我们总是要走过一些不一样的路,才能与另一个自己相遇。
【一】
10月4日,早上7点的彭州依然睡意朦胧。我、老六、大爷碰头之后,吃了碗面条就出发了。一路畅通无阻,天气也比之前预报的要好很多。下午三点顺利抵达黄龙。领参赛包的时候,因为没带食物容器(压缩碗)出了点小麻烦,最后急中生智拿了大爷的保温杯代替。
当天晚上,三个人干掉了一锅份量扎实的牦牛肉汤,算是补充能量。大爷和老六相互打趣,吃了这锅十全大补汤要站台。毫不夸张地说,这应该是我人生中迄今为止吃肉吃得最多、最放肆的一顿——如果不能敞开了吃,健身、跑步什么的还有什么动力?
(刚健的双拐大爷)
10月5日,早餐过后三人去黄龙景区溜达了一圈,适应海拔。我和老六小跑了一下,谦逊保守的大爷坚持慢走。结果,他是我们三人中成绩最好的一个。
睡前整理了一下装备,看了下各段赛道的距离、爬升海拔和关门时间,查了下天气,带着要不要带冲锋裤、带一只水袋还是两只水袋(有一只水袋漏水)的疑问与纠结睡去。
第二天一早加水的时候,发现了水袋漏水的原因:盖子里面少了一个螺丝帽。忍不住埋怨了老六两句,嗔怪他当时怎就没发现。其实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,这事赖不到他,是我依赖心太强。出发的时候还是将两只水袋加满了水,并且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——丢下了太阳镜。
【二】
头顶的无人机记录下了雪中黄龙的美丽,以及一百多号参赛者的热血沸腾。CP1(五彩池)到CP2(黄龙游客中心)这段路,慢慢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,身体状态还算不错。
进入淘金沟,开始和低矮的灌木捉迷藏,和黏糊的泥巴谈恋爱,时不时地被一两枝调皮的树枝摘走了帽子。正暗自庆幸鞋子没有打湿的时候,一小片沼泽地横在了面前——绕不开也越不过,只有硬着头皮踩了下去。泥水瞬间浸透了鞋子、袜子。看到前面一位哥们穿的高帮防水徒步鞋,戴着防沙套,问他鞋子打湿了没有,收到一个傲娇的答案和背影:“没有,老舒服了!”此刻,唯有默默祈祷翻垭口的时候脚不会冻伤。
听到有选手说,组委会应该在这个地方放两块大石头。窃以为,越野跑的魅力正是在于赛道的多样性与变化性,以及由此带来的极致美景,考验的正是人的适应力与应对能力。没有走那截需要脱鞋的涉水路段已是万幸。
(摄影师:子胥)
接近垭口,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。抬头看去,老六同学正俯在登山杖上喘着粗气,两眼发红嘴唇乌紫。看起来高反有些严重。看到我的时候,他有些意外和惊喜,大概是以为我已经退赛了吧……
翻雪山这段路,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,紧身衣加抓绒足够,脚趾虽然有点木,也还能承受。难受的,是眼睛。虽然是大雾天,双眼还是被雪地反射的紫外线刺得生疼。回家照镜子的时候,发现眼球中间有一道两毫米宽的红血丝。
不可直视的,除了太阳和人心,还有雪地。
(摄影师:子胥)
【三】
和老六同行了一段路,相互鼓励着过了CP5。直到下到河边的一个三岔路口,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路标了……我和另一位参赛者在研究轨迹、给大秘书打求助电话的时候,老六已经果断往回撤了。事实证明,他的决策是英明的——我们确实走错路了。
下来的时候容易,退回去,是连续的几个上坡。看看时间,耽误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,提前一个小时到达CP6的计划变得越来越悬。如果前面不能节约出时间,后程体力跟不上,被关的可能性会更大。
心念一灰,整个身体开始感觉到疲惫。在这样的赛事中,意志力和体力起着同样重要的作用。当然,如果你对山、对比赛有着纯粹的、百分之百的热爱,也许就要另当别论了。
(九公里老六)
太阳露了会儿小脸便不见了踪影。头顶一团乌云飘过,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。加绒的紧身衣保暖性好,但排汗性和速干性确实不敢恭维。风迎面吹来,心口和胃部、背部有些发凉,不禁打了个冷颤。懒得换衣服,把帽子拉低了一点,继续溯溪而上。5点24分,到达CP6打卡点,距离关门时间不到半个小时。
没什么胃口,只是感觉到困倦,但还是拿出八宝粥罐子接了一小罐汤喝了两口。退赛还是继续,这是个问题。虽然知道后面的赛道爬升小、下坡多,但毕竟还有14公里,即使在平地,也需要一定体力。
“后面两段路很简单的,走都可以走完。如果在这里退赛,也要走5公里下山。”退赛还要走5公里?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和考虑到的问题。索性,再坚持一下,没准就完赛了呢?
坐了一会儿,出发的时候碰到另一位选手,邀我一起前行。走夜路有个伴是最好不过的,因为我肚子疼想上个厕所,只好让他先走。
【四】
天渐渐黑了下来,山越来越静。没有鸟叫虫鸣,只听得见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,还有偶尔传来的不知是牛是马的一两声鼾声。第一次晚上一个人在大山里行走,恐惧的念头一闪而过,随之而来的是小小的紧张与兴奋,甚至,还有一丝丝的陶醉。头灯亮度一般,好在路标上印有反光条,不难辨认。只是,困意越来越浓、越来越深,感觉下一秒就能睡着。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与干呕,只能走一截停一下眯一会,才有精神继续。
如果之前我能果断跟上老六而不是磨叽着打电话求助,如果我选择了和刚才那位选手结伴同行,会不会又是另一种情景?
没有如果。
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不知睡了多久,醒来之后天已经黑透,一个激灵,一阵恐惧袭上心头……起身加快了脚步,似乎,还能跑起来了。
可是,5公里的路,怎么会这么长、这么远?是不是CP7的志愿者已经撤走了?我是不是已经被抛弃了……第一次,拿出手机打开了轨迹。(此处,必须感谢组委会对强制装备的严格检查!)轨迹显示目前我已经走了45公里,也就是说,距离CP7还有1公里——我没有被抛弃。
加速前进。
没多久,前方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人声告诉我:CP7到了。超时15分钟——我的第一个高海拔越野赛,就这样宣告结束。全副武装烤着火打着哆嗦等候下撤的时候,遇见大神李博士,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一条短裤……
【结语】
没有拿到完赛牌,但,一些感谢的话还是要说。
首先,特别感谢从北京远道而来的志愿者、CP7的段长陈冬,感谢他一路护送我下山。还有组委会的胖子,为了我这一只关门狗带着司机前来救援。无尽歉意、感激。另外,CP5的短发小姐姐也超级热情、暖心。
最后,必须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。我和老六回到家之后,不管几点,都会有热腾腾的饭菜。这一次,他们甚至还主动要求帮我们清洗脏衣服。满满的幸福与感动!
杀不死我的,必将使我更强大。
我们唯有更好的适应自然,才能更大限度的挑战自我。
11月,四姑娘山见。